糖分

05.瞬移爱丽丝（二）

 

不知不觉之间天色已暗，已经连续使用太长时间爱丽丝来探查周围情况的正田堇感觉有些累了，但这是在工作中，又不能像某个没出息的读心小鬼一样两眼一闭什么都不管了。

 

“那你就不要一直用爱丽丝了，反正我这边也能充当侦查的。”一直趴在床边的心读突然说。

 

[原来你没有睡着吗？！]

 

“刚醒而已。”心读对着正田堇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果然不能指望这个黄毛小鬼有多靠谱。

 

心读站起身来把房间的灯全都打开，然后坐回去：“堇，身体不好也稍微睡会儿吧，睡一觉醒过来说不定就没有那么难受了。”

 

[把灯打开让我睡觉真是谢谢您全家。]堇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嘴角还维持着“恩爱”的微笑。但她最后还是乖乖地停下了爱丽丝，躺在被窝里稍作休息。

 

“那个，两位是……情侣吗？”

 

旁边床、上迷迷糊糊睡了一天，现在才终于提起了点精神的女孩子侧头问心读。

 

心读笑笑，快速但不粗暴地捂住下意识想反驳的正田堇的嘴巴，他看着那女孩子的眼睛，淡淡地问：“为什么这么说？”

 

“诶？”女孩子以为自己猜错了，为自己的失礼而脸红了起来，有些紧张地解释：“抱歉，你们两位看起来……关系很好，您从那位小姐住进病房开始就一直守在床边……”

 

“不，”心读摇摇头，轻轻牵起正田堇的一只手：“我们以后是会结婚的。”

 

“哈？”正田堇再也沉不住气了，皱起了眉毛，看向心读。

 

心读还是保持着那白、痴一般的笑容，低头看向正田堇，甚至还稍微俯下了些身子：“不是吗？”

 

正田堇的眉毛抽了一下，尽量笑得自然：“当然。”

 

“真好啊……”那女孩子坐了起来，将枕头垫在背后：“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啊，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小野寺。”女孩子绑起头发，做了迟来的自我介绍。

 

“我叫正田。”

“樱田。”

 

互相报上姓氏后，心读若无其事地继续握着堇的手，问小野寺：“你和你喜欢的人没有在一起吗？”

 

“诶？”

 

“不，问了一些奇怪的问题呢，请不要在意。”心读笑笑。

 

“没有，并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小野寺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将眼睛整个罩在阴影中：“我和他……分别好长时间后在前两年终于再次见面了，但我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从去年的这个时候开始就只能住在医院里了，于是和他的联系就越来越少了。”

 

小野寺望着窗外的月牙，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扭回头微微笑着：“疾病还真是讨厌的东西。和从小就病弱的我不同，正田小姐，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哦，樱田先生，你也是，一定要陪在正田小姐身边。”

 

心读点头答应，正田堇则是侧身问道：“你喜欢的那孩子，和你的联系越来越少了吗？”

 

[果然是押错地方了吧，这个女孩说不定是被堕落的恋人抛弃了。]

 

小野寺轻轻皱眉，食指点着脸颊：“嗯，但我能感到我们之间的连结还是没有变的……不过他就像在逃避什么一样。”

 

“最近他也只是寄钱过来，在这里停留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了。”

 

正田堇挑眉：“一共寄了多少？”

 

这已经是近乎不必要的问题，甚至侵犯了隐私，但心读仔细观察了小野寺的反应，最终觉得目前还没有让小野寺起什么疑心。

 

“大约50万。”小野寺再次低下了头，把玩着自己病号服的衣角：“虽然我的医疗费确实很高，但他究竟是怎样赚到这么多钱的呢……”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抬起头来有些激动地解释：“啊，他当然是很厉害的，他工作能力很强的！只是，无论如何他也是刚毕业……”

 

[真的往这边寄钱了……不过五十万，樱田，不够啊，他抢的可是一百万……]正田堇微微皱眉。

 

“那你问过他钱是从哪来的吗？”心读从容地插话。

 

“不……他来看我的时候，总是在问我的身体状况……”小野寺勉强将腿从被子下抽出来，坐在床边：“真是难为他了，一直担心我。”

 

心读走过去帮她把鞋子移到脚下方便她穿鞋，对小野寺轻轻说:“也难为你了，一直担心着他。”

 

小野寺穿鞋的动作一顿，微微睁大了眼睛，然后看向心读的眼睛：“您真是个温柔的人。”

 

“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说我。”心读笑着挠了挠头。

 

[他？温柔？]正田堇稍微有些用力地捏紧了被角：[真是个惊悚的说法。]

 

心读听到这样的心声，扭头看向正皱眉打量着自己的正田堇，露出了在小野寺看来可以被称之为“非常温柔”的笑容：“当然，堇肯定一直都认为我很温柔的吧？”

 

“……嗯。”一边得体地笑着，正田堇一边尽量控制着自己不要把医院的床单给撕碎了。

 

满意地点点头，心读又转向小野寺：“你要喝药吗？我帮你倒水。”

 

“诶？嗯，谢谢。”小野寺乖乖坐好，看着心读先在杯子里倒进药剂，再拿热水冲开。

 

一股浓浓的药味在病房弥漫开来，让嗅觉灵敏的正田堇往被子里缩了缩。面对心读投来的询问眼神，正田堇在心里回答：[没事，过一会儿就习惯了，就像医院的酒精味一样。]

 

“他……我是说我喜欢的那孩子，”小野寺接过杯子，捧在手中：“也会帮我冲好药。这种药，疗效不错，只是有些贵，但我从他那里想要得到的并不是钱。”

 

心读默默坐在正田堇的床边，静静地听着。

 

“我只要他能在我身边陪着……明明都分别过那么多年了，但到现在我还是没能适应他不在身边。”小野寺拿小勺轻轻搅拌着有些烫的药液：“很奇怪吧？”

 

“不。”正田堇当即否认：“不管发生什么，分离总是让人无法适应的。”

 

心读楞了一下，但最后他表情不变，轻轻点头附和。

 

小野寺也对堇的话有所触动，愣了片刻，最终微笑，低头看着杯中深褐色的药液：“他最近是不是在干什么很危险的事呢？他心里想的到底是什么呢？我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去猜测……”

 

“放心吧，他并没有做什么坏事。”心读微笑。

 

[抢劫还不算坏事吗？]正田堇瞪了一眼心读，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这种不过脑子的话，但现在又不能多说什么。

 

“如果是这样就太好了。”小野寺笑笑，把杯中的药液一饮而尽。

 

“我再给你倒一杯水。”

 

“谢谢。”

 

深夜，小野寺睡着了之后，心读啃着不知道从哪拿出来的饼干，开始对“后辈”小声地进行教导：“卷发，你能不能不要感情用事，不要有那么多的破绽？”

 

“轮不到你来教训我！”意料之中的反驳，即使压低了声音，气势也丝毫没有降低。

 

“再说你上次吧，我说让你自己逃走你就自己逃走，以前你不是干这行的也就算了，以后要服从组织服从纪律……”

 

[你怎么毕业后还变得话痨了？]

 

心读停下唠叨，看着正田堇的眼睛顿了数秒，然后耸耸肩，无所谓地说着：“这不是好久没和你说话了嘛。”

 

“废话少说，他今晚会来吗？”

 

“谁知道呢，但反正早晚会来的，而且，似乎你在脑内预想的让你去追他追到他爱丽丝使用透支的惨状不用发生了。”

 

“什么叫惨状，对付一个会爱丽丝使用透支的消耗寿命型本小姐绰绰有余！”

 

心读叹口气：“这个也是我要说的，任务中不要逞强，你最好实话实说，否则会对计划的制订产生影响。”

 

“不管怎么说让人去跑着追一个瞬移爱丽丝还是……”心读的话被什么东西轻轻落地的声音打断，然后他迅速地转身。

 

“柴崎，别走！”

 

来者察觉到屋内有人醒着的时候就想发动爱丽丝改日再来，却被心读的这句话给拦下。

 

柴崎慢慢转过身：“……樱田前辈？”

 

“柴崎君？”一旁的小野寺也醒来。

 

“你不用逃了，逃走的话小野寺会落到我手上，你如果想带着她一起瞬间逃走的话，小野寺的身体又能承受多久的逃亡生活呢？嘛，不过这些事情你比我要更清楚。”心读不慌不慢地站起身来，走到学弟面前，摊开手掌：“而且你也已经厌倦了逃亡的生活了吧？柴崎。”

 

“你果然当了警察吗，樱田前辈。”深刻了解现状的柴崎倒也不慌，甚至还先和自己的学长叙了叙旧。

 

“如果不是我，也不会找到这里来，”心读拍了拍学弟的肩膀：“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喜欢她啊。”

 

“离他远点！樱田！”正田堇慌忙穿上鞋子，急急地喊道。

 

[万一他拉着你使用爱丽丝，首先把我们两个干掉怎么办？！]

 

“放轻松，”心读摆摆手：“他不是那种人。”

 

“你怎么知道？！”你忘了你是怎么被绑的了吗？！

 

“警察……柴崎君……你……果然……”小野寺看着站在床边穿着一袭黑衣的少年，视野瞬间被泪水模糊：“做了什么……”

 

柴崎单膝跪在床边，捧着小野寺的一只手轻轻贴在自己的脸颊上，温柔地道歉：“抱歉，我做错事了。”

 

然后他的声音中的痛苦再也压抑不住，本来帅气的姿势现在看起来倒更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孩子蜷缩在喜欢的人身旁：“我……去赌博，但是输了……很多，负债太严重，被赌场的人逼得没办法，只能……去抢。”

 

小野寺眼睛微微睁大，然后清秀的眉毛猛地皱在一起，泪水夺眶而出。

 

“没关系的……柴崎君……过来。”强压着哭腔，小野寺让少年坐到床边，她轻轻抱住少年单薄的身躯。

 

“你是为我才想要钱的吧？”

 

“嗯，可是……”

 

“你方法用错了哦。”小野寺抬起一只手擦了擦眼泪，然后往后退了点，直视着少年漆黑的眼眸：“而且，我最需要的不是钱，而是你的陪伴。”

 

柴崎的嘴角痛苦地抽搐了一下，最后他还是强忍着没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

 

“我要跟那边的樱田前辈一起走一趟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柴崎扭头指了指被正田堇护在身后的樱田谛索。

 

“回来以后不可以再做傻事了。”小野寺轻抚着柴崎的脸颊，轻轻地说。

 

柴崎最后拥抱了小野寺，然后站起身：“嗯，你要保重身体，祝你过得幸福，小野寺。”

 

说完就朝心读走去，脸上是放弃一切的轻松。

 

“这次我还是会等你的。”

 

不大的声音，舒缓的语调，却让少年的脚步猛地停顿，不管再怎么瞪大眼睛都还是没能把泪水给留在眼中。

 

 

被戴上爱丽丝抑制器的面具，柴崎跟在心读的身旁，一起向警局走去。

 

“小野寺真是个好女孩啊，柴崎。”心读把玩着手中一直开着的录音笔，感叹道。

 

“嗯。”柴崎轻轻点点头。

 

“你一定要让她幸福啊。”心读继续说道。

 

“……是。”

 

正田堇走在最前面，朝着渐渐亮起来的地平线伸了个懒腰：“这次的事件解决了！本小姐早就知道会这样解决的。”

 

心读顺着多年来的习惯，随意地附和着正田堇：“是是。”

 

“那也是个好女孩呢，前辈。”柴崎的声音从面具下传出来，“她一直在试图保护你。”

 

心读笑着摆摆手：“不不，那只是个性格讨人厌的家伙而已。”

 

即使隔着面具，心读还是知道柴崎轻轻地笑了。

 

“你要让她幸福啊，前辈。”

 

“……是。”

 

“从你目前的行为举止来看，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去赌博的人啊。”正田堇搭话：“而且你没有身为爱丽丝，身为精英的自觉吗？！为什么要去做那种事？小野寺需要钱的话，应该有其他的赚钱方法才对。所以才说爱丽丝最近的毕业生真的是……”

 

“不，虽然由我来说可信度不太高，但那个赌场真的很可疑。”柴崎闷闷地说：“我为钱烦恼的时候不知不觉就走进了那里……明明那一带我经常走，却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赌场。而且，进去之后就像有魔力一样，让人不由自主地越赌越大。”

 

“……你确定这不是你为自己开脱的台词？”正田堇皱眉看着这位小学弟，完全没有办法相信他的描述：“赌博本来就是像有魔力一样总是让瘾君子越赌越大好吧？”

 

“不，我说的这种魔力……似乎不是那种……”柴崎停下脚步。

 

柴崎慢慢地继续说着：“倒不如说……”

 

心读明明能读心，却晃晃录音笔，问道：“不如说什么？放心吧，这位小姐也是和我一起毕业的。”

 

柴崎看了一眼一旁的正田堇，深吸一口气。

 

“与其说是魔力，倒不如说像是……爱丽丝。”